争气的二姐

狼族メ往事飘飘 · 发表于 2005-4-8 12:04:43

?? 想不到平时并不多话的二姐，为咱们家，为父母争了一口气，在北京大学毕业后，通过托福考试前往美国留学，并凭自己的本事，在大洋彼岸争得了一席生存之地。

?? 民间传说，一个人的命运与他的名字息息相关。大家认为二姐之所以有今天，是她的名字起得好。她出生那年，咱们中国有一艘自己设计制造的万吨巨轮远航世界各国。当它胜利归来时，《人民日报》以《扬眉吐气的万里航程》为名，报导了此事。

?? 大儿子出生后近六年时间，二姐才出生，从出生之日起，全家人都叫她“二姐”。二姐的出生本身，就是已经为父母争了一口气，因此我就给她起了一个名字“杨眉”。想不到二十二年后，她真的和当年那艘万吨巨轮一样，开始了她的万里航程。

??其实，二姐是妈妈用生命贯注的结晶，是继母用辛勤的汗水催开的鲜艳的花朵。妈妈怀上她时，体弱多病，常常呕吐吃不下饭。那时生活困难，物质奇缺。妈妈每次怀孕，都怕闻鱼腥味，那时能买到的就是鱼，肉类是稀罕物，没办法弄到。

??因为吃不下饭，脸色是黄的，好看的脸上长了许多黑斑点。虽然累得不能动弹，但还要下地劳动，回家还得煮饭，妈妈不想吃，大哥和大姐可要吃呀！

??怀孕六个月时，妈妈在左腰部生了一个大疮。那时没有汽车，也没有摩托车，外婆用牛车拉她去新民村，给一个民间有名的外科医生看。那位医生检查后说：“这个疮长得很深，加上她怀孕在身，我不敢割。”

??听说英海公社的“福塘村”有一位私人医生，是这一带较有名的治疮的专家，我就带她去就医。

??开始，这位医生捡查后说：“疮的部位比较深，并且已化了浓。”采取用针筒“吸浓”的治法，将已成熟了的疮的浓液抽出来，往里注射青霉素。我们都提心吊胆，万一药物过敏，腹中胎儿就保不住了。

??看来“抽浓液”的方法不能解决问题，最后还是开刀切口引流浓液。为了不影响胎儿，医生不敢使用麻醉剂，她只好咬着牙根，紧紧握着我的手，忍受着那剧烈的痛疼。经过十多天的治疗，谢天谢地，伤口痊愈了，胎儿也保住了，但经妇产科医生检查，胎位不太正常。

?? 那时我在县委宣传部工作，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在家务农。为了让她得到休息，保证胎位正常，在她怀孕八个月时，我带着她和大儿子到县委大院住。因为大女儿要读书，只好让她和奶奶留在家里。

??县委当时的住房紧张，我是和一位同事两人住一间房子的。因为老婆、儿子的到来，我只好和后勤的同志讲，另外暂给我安排一间房子，让我们一家三口人住下。大儿子当时近六岁，人长得不俗，就是嘴巴宽了一些，因为营养不足，瘦了一点，嘴巴就显得更宽，常常被人骂为“宽嘴巴”。

??大儿子比较调皮，五岁时我带他到县委住过一段时间，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，到处乱跑，妈妈害怕他走失了，老是要跟着他。他又喜欢爬树，经常要提防他，怕他爬树摔坏了。

??临产的那天晚上，我带着妻子到县人民医院妇产科，办好住院手续后，我就陪着她坐在那里。那时机关干部基本上是单身汉，带家属的很少。因为夫人没有工作，养活不了家属，只好把她们留在家里务农。

??亲戚和朋友中也没有女的在县城，我陪着她在病房里。妇产科住院都是女的，而且都是产妇或待产的妇女。医生检查说孩子还不会那么快出生，妻子就劝我先回宿舍休息，有什么事有护士负责。我也觉得呆在那里不好意思，只好先回宿舍。

?? 大儿子当时小，不敢一个人睡在宿舍里，我只好叫一位从家里来的老兄陪他睡。我从医院回来，他们两人都睡得很死，因为是冬天，他们把窗都关了，怎么打门也叫不醒。我只好用一条小竹竿从窗口顶上伸进去打，那位老兄才醒过来，给我开门。

??我先休息一会，然后爬起来煮了一锅面条，提到医院时，按照我的想法，使刚生下孩子的爱人能吃上东西。妻子已经生下一个脸又圆又胖的闺女，她就是二姐。据妈妈说，二姐生下时有七斤重，是顺产的。

??我将面条拿出来，要让她吃，她说：“我衣服被血水湿透了，又湿又冷，衣服也不带件来给我换，我怎么能吃东西。”因为大女儿和大儿子出生时，我还在大学读书，不在她身边，对产妇需要什么，不甚了解。听了妻子的话，又马上赶回县委大院的宿舍，取来衣服让她换。

??三天后，我们办了出院手续回到县委的宿舍。那时，小鸡不容易买到，猪肉也是凭票供应，在县城肉也不容易买到。为了给产后身体虚弱的妻子补养身子，我骑单车跑到十公里外的大安公社食品站，跟站长开后门买点猪肉，拿回来煮黑豆给妻子吃，据说黑豆是驱风补血的，适合产妇的营养需要。

??有一天，我买到两斤肉高高兴兴往回赶，突然从半路跑出一只狗来，把单车碰翻了，把右脚膝盖的皮磨去了一块，鲜血直流。妻子看了心疼得要命，说她宁愿不吃，说什么也不让我去了。

??婴儿的肚脐一般是经过七天就干了，但二姐生下几天时就喜欢把身子扭来扭去，十二天还未干。那时正是冬天，我们要用衣服紧紧包着她，送到医院去打针和上药，直至半个月后肚脐才干了。

??由于妈[请文明用语]奶水很足，二姐在生下二十多天时，脸长得胖墩墩的。两只小眼珠又黑又亮，长得十分可爱。在第二十三天时，拍了两张照片，现在还保存着。

?? 同事老王的奶奶来帮他带小孩，这位奶奶经常来看二姐，总是称赞二姐长得漂亮，又说大儿子长得丑，没有妹妹漂亮。这位奶奶还一边抱着自己的孙子，一边说：“老杨哥（指大儿子），吃饱无事做。”大哥对这位奶奶可有意见了，看到她来就用本地话骂她，不过她也听不到，还是照说：“老杨哥，吃饱无事做。”

??机关工作就是经常要下乡，我在机关呆了九年，几乎每年都有八、九个月时间在乡下。因为我要下乡，二姐还未满一个月，我就送她们母子回家了。过了满月，祭告祖宗以后，我就返回县委接受任务下乡了。

??据妈妈说，二姐可乖了，只要吃饱了，就静静地躺在摇篮里，不哭也不闹。妈妈就让她一个人躺在摇篮里，半夜爬起来，到外面检猪粪或牛粪，猪牛粪可以做农家肥，交给生产队记工分，或者给自家的地施肥。

??二姐一岁多以后，就喜欢自己吃饭。那时没有什么好东西，就是咸鱼和用虾酱煮菜，连花生油也没有炒菜。我们本地出产一种小扁豆，用它可以制一种又黑又酸的“扁豆酱”，那时，用这种豆酱煮鲜鱼，就是最好的菜。

??二姐就用汤匙吃饭，也用汤匙把豆酱往口里拨。“扁豆酱”是黑色的，她总是说：“要黑豆酱”，结果把嘴巴都弄得黑呼呼的。因为“扁豆酱”是黑色的，和黑墨水的颜色相同，因此我们这里也将它称为“识字酱”。后来二姐读书成才，大家都说这是她喜欢吃“识字酱”的缘故。

??我们这里生产队派劳动力专门养肉鸭，当鸭子都出售时，价格相对便宜。我们有时也买一只鸭子来加菜，改善生活。杀鸭子时，当二姐看到我从鸭脖子放血时，她就用含混不清的童音说：“阿爸割鸭，鸭子死了！”

??她喜欢吃鸭肝，鸭肝吃完了，还想要，我们说没有了。她指着那些煮熟的鸭血说：“那不是鸭肝吗？”她总是把鸭血当作鸭肝，同样吃得很高兴。

??二姐两岁多时，我到家乡附近的白井村当工作组组长。那时正兴建青梅沟水库，我带领民工驻扎在工地上。青梅沟水库离我家不远，一天大姐背着她和大哥三姐妹，到工地上来看我。当时大姐十一岁，大哥五岁。我带他们几个去看民工用肩膀挑土，用牛车拉土筑水坝，他们觉得新奇，也抢着帮人铲土。

??那天工地食堂正好加菜，炊事员不知从那里弄来一些人工养的非洲鲫鱼。我从食堂打了几份饭，几父子围着吃。因为大家玩得痛快，肚子也饿了，吃得很香。二姐用汤匙挑起一块非洲鲫鱼往口里送，因为鱼刺太多，有一支鱼刺卡在喉咙里。她痛得直哭，我也很紧张，后来还是将手伸进她的喉咙里把鱼刺取出来。从此以后，二姐也吓得不敢吃鱼了。

??一九七八年，二姐四岁那年，全家搬到乐东县城居住，妈妈到县城找些临时工干，弄点钱和我微薄的工资（每月六十三元），勉强维持一家七口人的生活。（夫妻、四个孩子和外婆）爱人所做的工都是繁重的体力劳动，如挑砖块和下河挑建筑工地用的沙土，一天下来累得半死。

??进城不久，二姐患上急性肾炎，住院留医。西医对肾炎的治疗主要是大量滴注青霉素，为了快点康复，还开了中药。中药太苦，她不肯吃，我和她妈妈劝说不听，只好用筷子卡着牙齿，往口里灌药液，药液实在过苦，难于下咽，灌进口里又吐出来。看到女儿这么辛苦，妈妈直擦眼泪。

??医生又说肾炎病不能吃盐，要用“代盐”煮来才能吃。“代盐”煮的东西又苦又涩又不好吃，她宁愿吃白饭。经过半个月住院治疗，病并没好。后来，听说有一位民间草药医生，大家都叫她“潮州婆”，她是广东省汕头地区人，会治小儿肾炎，而且服用她的草药可以吃盐，她已医好不少小孩。

??我和妈妈带二姐去给她看，她说：“问题不大，服几付草药就好了。”后来，仅仅服用了“潮州婆”的十付草药，二姐的病就好了，既不再水肿，也经医院化验确实全好了。她只收了三十元，我们夫妻都很感激她，经常带点礼物去看她。从那次患病以后，二姐一直身体健康。

??二姐六岁上小学，上午放学回来，妈妈叫她，她也不应。吃完饭以后，才对妈妈说：“我肚子饿，没有力气答应你，妈妈，你不要生气。”因为我的工作调动，二姐光一个小学，就读了三个地方，从乐东县一小到黄流中心小学，再到通什一小。二姐从小成绩比较好，从来没有下降过。

??十岁那年，妈妈因病医治无效，离孩子而去。二姐当时仅是读小学五年级，女儿不能没有妈妈，三表姑（继母）和妈妈一样关心着二姐，使二姐和哥哥姐姐弟弟失去母爱后，又获得母爱。

??如今，孩子们都长大了，二姐留学美国，取得硕士学位，留在那里就业，已结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宝宝。但是，三表姑的关心一如既往地通过电话，传到大洋彼岸。